中国皮影戏正面影身第一“家”

——陆丰皮影戏导演彭美英讲述首创皮影戏正面影身亲历记

黄俊杰  整理

1978年12月，我为了满足舞台的需要和群众欣赏的需求，创新思路，首创了中国皮影戏的正面影身，使皮影戏的表演更加逼真，更加生动，更加富有艺术魅力。据中国民俗学会副理事长、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著名民俗学者、民间文艺学家乌丙安老先生所说：“中国皮影戏正面影身天下仅此一家。” 全新的正面影身给陆丰皮影戏带来了重大的突破，实现了这门古老艺术的惊人创举，也彻底打破了中国皮影戏一直以来千篇一律采用侧面影身的单一格局，成为皮影数百年来最重要的创新。

2013年10月，广东省文化厅直接点名陆丰皮影戏上京参加中央电视台的节目录制，说是乌丙安老先生推荐的。乌丙安老先生在网上查看中国皮影戏时，意外地发现了陆丰皮影戏的正面影身。据说，他当时惊喜地说：“全国的皮影戏，唯有陆丰的皮影有正面影身，生动形象，灵活自如，太美了。这是在传统影身的基础上进行的大胆改革、创新，又不失传统艺术的韵味。这是全国没有的，要推荐到中央台对话台湾台中的布袋戏。”

2013年11月4日陆丰皮影戏在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城市1对1》栏目里，以传统剧目《飞天》、《八仙闹海》的精彩演出，与台湾台中布袋戏对话交流，展示自己独有的风采，并深入探讨了海峡两岸两个掌上民间艺术的传承创新之路。

1978年以来，陆丰皮影戏先后四次进京献演，赴日本友好文化交流，赴香港参加“国际综艺合家欢”演出；参加了第二十一届国际木联大会暨国际木偶节、中国（深圳）文博会、上海世博会、香港迪斯尼乐园等一系列重要的文化活动。近期，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百集电视纪录片《探寻•传承》在南方电视台TVS1播出了陆丰皮影戏。

陆丰皮影戏起源于宋朝年间，早于明清时期出现的陕甘、河北皮影。其在民间几经沧桑，传承了古代闽南语系的基因，又得陆丰民间习俗的孕育，唱腔音乐丰富，地方特色浓厚，绘画、雕刻精致，表演生动逼真，优雅可观。2006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陆丰皮影戏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11月27日，中国皮影戏（含陆丰皮影戏）参评世遗，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列入世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是汕尾市首个也是唯一一个被评为“世遗”的项目。

不要小看这小小皮影戏，它可是一门综合性的技艺，需要综合性的传承。譬如，选皮制皮本身就是一门技艺，雕刻也是技艺，操纵还是技艺。但是，更为关键、也更为重要的是它的影身表演，这是直接让群众欣赏的，也是最能体现皮影戏的艺术魅力的。我是学戏剧表演的，本是陆丰正字戏的一线演员，也是陆丰正字戏的导演和艺术指导，看到那些传统皮影戏用一根小木条固定在侧面影身的喉部，表演起来，不是四肢僵硬，就是脚在晃荡，很不好看。我就琢磨能不能让它们“活”起来，像人一样的表演。尽管当时有个别人持反对意见，但我在剧团领导和同志们的支持下，力排众议，潜心钻研。

1975年，在排练《白蛇传》时，我借助长期的舞台表演经历，又根据皮影的实际要求，对传统皮影表演方式进行了大胆创新，运用戏曲中的步法、手法、身段、水袖、武打等表演程式，对影身的每—个关节进行改革，使之手脚活动自如，每个关节都能动起来，可以表演出诸如蹲、转身、走慢台步与快碎步，甚至可以踢腿、劈叉、金鸡独立等丰富的舞蹈动作，充实和丰富了陆丰皮影戏的表演技法。

1978年，排练《哪吒闹海》时，因为是侧面人物影身，只注重影身造型传统的绘画雕刻技艺，所以在排练哪吒出世的那一场面时效果总是不好，“我想如果哪吒是正面的，就像真正的人那样，那就可以让观众看到他更多的动作与细节变化吗？”这个意念从我的脑海飘过，马上就定格了：“对，把哪吒设计为正面影身！”于是，我将自己的想法说给美工师听，并与美工师共同探讨研究，创设出高约35厘米、五官轮廓分明、四肢比例与真人相仿、眼睛能转动、嘴巴可开合的皮影正面影身。再表演《哪吒闹海》时，哪吒出世的那一场面产生了令观众惊诧的艺术美感与艺术效果：只见从盛开的莲花中突兀而出的小哪吒先是揉揉眼睛，接着睁开两只大眼睛左右转了几下，两只肥圆的小手双手举上左右扭动着身子，伸伸懒腰，便在莲花中手舞足蹈起来，然后调皮地从莲花上跳了下来。在“龙王庆寿”一场，我又设计安排了四只正面小青蛙手捧大唢呐，跳着舞在起劲地吹奏。这一幕，不但视角效果非常好，而且还大大地提高了皮影戏的艺术性和观赏性。此后，这出戏演到哪里，哪里便是场场爆满，观众个个喝彩。陆丰皮影的正面影身带来了很大的轰动，使陆丰皮影更加远近闻名。

在剧团领导重视支持下，我们定下了一个新的挑战：要向更高难度的艺术技巧冲击。于是，以正面影身表演取材于敦煌壁画的《飞天》。剧团领导于上个世纪80年代初请来了时已70多岁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虞哲光先生来到剧团帮助我们整编剧本和设计影人。

回想起来，要将“人”表演的敦煌舞蹈用皮影来表演，也即是说，用皮影来表演影身多、表现手法细腻、色彩运用丰富、舞蹈动作、艺术造型很多的《飞天》，谈何容易！当时皮影剧团里很多人怕演不成，心生畏难情绪。我鼓励他们：“艺术需要创新，更需要跨越，需要继续提升；只有创新、跨越与继续提升，才能让艺术臻于完美，魅力无穷！”1980年，经过许多个日日夜夜的苦思冥想到深思熟虑，经过了多少次的尝试、苦练，终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延续陆丰皮影剧团特有正面影身演绎的敦煌舞蹈《飞天》在优美古典的音乐声中翩然舞动，引起了更强烈的反响。《飞天》中的6个仙女和琵琶仙全用了正面影身。其中雅致的琵琶仙一个影身身高约70厘米，在3名演员默契的操作下，手持琵琶，轻歌曼舞，舒展自如，而四乐仙、两飞仙的影身艳丽通透，清新秀美，个个纯静高雅，体态轻盈，姿势优美，长裙飘曳，彩带飞舞。操纵的稳健准确、表演的细腻传神；造型精美高雅的琵琶仙跳“反弹琵琶”等高难度的各种敦煌舞蹈动作，细致入微，优美至极，从而再现了绚烂而悠久的敦煌文化，表现了仙女们对自由光明与快乐美好的追求和向往，让敦煌舞蹈在皮影戏中的表演凸显出古典高雅、优美动人的艺术效果，演出获得了巨大成功。

1984年，应国家文化部邀请，《飞天》与《鸡斗》《哭塔》等剧上北京参加国庆35周年献礼演出； 1987年受广东省人民政府指派，剧目《飞天》等赴日本兵库县、神户市但马，丹波、小野等地进行友好演出； 1988年，《飞天》等皮影剧目被广东电视岭南台录制后在少儿节目中播出；1991年应香港市政局邀请《飞天》等剧目赴港参加“国际合家欢”演出； 1994年，在广东省文化厅的安排下，以《飞天》等皮影剧目为德国木偶、皮影专家一行4人作了专场演出。正面影身表演艺术均令人叹为观止。

在原载1984年《广东省艺术特刊》第八期中有篇《周巍峙、吴雪等同志盛赞陆丰皮影戏》的文章记载：“10月10日，文化部副部长周巍峙看了专场演出后，上台与演员合影，并称赞说‘演得很好，有出新’。文化部顾问、文学艺术委员会副主任吴雪在10月11日上午的座谈会指出‘《飞天》太好看了！很美，电影也代替不了这种皮影艺术’。”

与正面影身息息相关的是演员的操纵水平与表演技巧。在改革影身关节、创新正面影身同时，我对演员的操纵技巧也进行了改革、提升。

在传统的皮影戏中，一个影身由一位艺人操纵，而改革后的陆丰皮影因为更注重艺术表演，加上是正面影身，影身偏大，关节又多，一个影身一人操作可能会顾此失彼，需要两人甚至三人同时操纵，而两三人同时操纵就一定要做到操作到位，配合默契。更为重要的是，要达到人影合一，实现皮影表演的最高境界。这无疑又给我在指导上带来了更大的难度。因此，我首先要求操作影身的演员要将整出戏的音乐旋律、节奏、锣鼓经等记入大脑，做到哪个音乐节奏旋律配合哪个动作、场景，滚瓜烂熟。其次，要求操作影身的演员要心无旁骛，精神高度集中，要将情感融入影身，达到“人影合一”的境界，并熟练掌握各种表演技巧。这样，使得两人或三人的操纵如同出自一人之手，达到无缝对接，高度默契。再次，辅导皮影戏演员准确把握角色性格，运用科学的发声方法，提高唱念水平，让美的唱念唱出人物的内心感情，弥补皮影人物面部无法表情的不足。如《白蛇传》中的白素贞、小青、许仙等的表演和唱念，大大丰富了人物的思想个性和情感。

正面影身的开创是在保留皮影戏传统艺术的前提下进行改革的，它既保留了传统侧面影身的表现，又弥补侧面影身所不能及的不足之处，使皮影戏的表演艺术更加完美，更加耐人寻味，使艺术更上一个台阶。最近陆丰皮影剧团又排练了《八仙贺寿》一剧，有12个角色，除东方朔，其余包括王母、汉钟离、李铁拐、韩仙子、何仙姑等十一个角色都是以正面影身出现。这个戏也同样在央视国际频道《城市1对1》播出，效果非常好。

陆丰皮影一路走来，亮点频出，甚为辉煌。创作了多部优秀的皮影戏，先后荣获多个奖项，应邀前往日本进行文化交流，获得了专家和观众的好评。近几年来频繁参加世界级、国家级展演比赛、并屡获大奖。2010年至2014年分别参加第6、7、8、10届深圳世界文博会展演；2010年7月，陆丰皮影戏参加“金狮奖”第三届全国木偶皮影中青年技艺大赛，荣获优秀表演奖；2010年7月陆丰皮影戏应邀参加上海世博会广东活动周展演；2010年12月，陆丰皮影戏优秀剧目参加在唐山举行的“金狮奖”第三届全国木偶皮影大赛荣获大赛铜奖和影身制作奖。2011年国庆期间参加东莞国际动漫博览会展演；2011年11月23日，参加在广州举行的第十一届广东省艺术节，荣获“优秀剧目奖”、“优秀表演奖”、“舞台美术奖”。2012年5月27日至6月3日陆丰皮影戏应邀参加在中国成都举行的“第21届国际木联大会暨国际木偶艺术节”，《哭塔》一剧荣获“最佳传承奖”。2012年11月4日和11月10日，陆丰皮影戏在中央电视台中文国际频道《城市1对1》“掌上乾坤”栏目对话台湾台中布袋戏，向全球展示陆丰皮影戏优秀传统文化艺术。陆丰皮影戏受到中外观众的高度赞扬，正面影身备受推崇。

通过正面影身的创新，打破了我国皮影戏侧面影身的思维定势与表演模式，填补了我国皮影戏对影身研究领域里的空白，推动了我国皮影戏的创新发展，为文艺事业做出了一定的贡献。